精明与高明的距离——从魏惠王的奋斗经历看战略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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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chavop1-sp | 时间: 2024-6-28 05:57:41 | 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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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武侯的一生,是小事精明大事糊涂的一生,他甚至连在生前指定法定继承人这样重要的事情也忘记了。于是,魏武侯的大公子魏罃与二公子魏缓为争夺君位而大打出手,致使称霸一时的魏国陷入了一片的内乱当中。
一个叫公孙颀的说客想浑水摸鱼,就先从宋国到赵国游说了一番,接着又从赵国到了韩国,他对韩懿侯说:“魏罃与魏缓(公中缓)争做国君,您也听说这件事了吧?如今魏罃得到了王错的辅佐,拥有上党,已经算是半个国家了。趁这个机会除掉他,打败魏国是一定的,不可失去这个机会。”
赵成侯与韩懿侯对于趁火打劫的这等美事自然一拍即合,于是都亲率各自的军队,一起大举攻魏。联军在黄河以北集结汇合,然后进攻魏国的城邑葵(今河南焦作西北),一举将其攻克,接着,挥兵西进,攻打魏都安邑(今山西夏县西北)。魏罃坐镇都城,派军在浊泽迎战。联军势盛,大败魏军后进而包围了安邑。魏罃坐困愁城,束手无策,只好意淫当年赵无恤指挥的晋阳之战的奇迹再次出现。

这时,联军营垒中发生了分歧,赵成侯估计在背后受了魏缓不少的好处,因此主张“除魏君,立公中缓,割地而退,我且利”。韩懿侯可能察觉到魏缓与赵成侯暗中有勾结,怕他们两家事成之后会一起来打自己,因此坚决主张“魏分为两,不强于宋、卫,则我终无魏之患矣”(《史记·魏世家》)。
从情理上来讲,韩懿侯将魏国一分为二的主张是最为符合国际政治关系的正道的,魏国一旦被拆分后,就会陷入连绵的内战,从此无力再对韩、赵构成威胁。比如二战之后越南、朝鲜和德国都曾经人为地被分成两部分,走的都是这种路数。
至于赵成侯,相信他已经与魏缓谈妥了条件,保证自己能够从中获得最大的利益;假如将魏国一分为二,他未必能够获得预料中的利益。所以,赵成侯就比较坚持杀掉魏罃而扶持魏缓的方案。

赵、韩两家本来已经是两百多年的世交了,但由于在是否应当肢解魏国的事情上争持不下,双方的脸色都弄得很难看。韩懿侯一气之下,当晚就气呼呼地率兵不辞而别。赵成侯第二天起来一看,见韩军都撤光了,也当堂傻了眼,他估摸这城也围不下去了,接着也撤了。
估计这幸运的魏罃就连做梦都不曾想到,在关键时刻居然能够大难不死。在这神奇的世界上果真是会有奇迹发生的,只不过不知道这奇迹会应验在谁的身上而已。福从天降的魏罃其后出兵攻灭魏缓,自立为国君,这就是后来人们所称的魏惠王或者梁惠王,但是当时他显然还不敢自称为王。
魏惠王即位后,依然没能从其父魏武侯的战略迷思中走出来,魏国还是那个霸蛮的魏国,四周还是那些心怀不忿的邻居。魏惠王虽然保住了自己的君位,但却从此对韩赵两国产生了执念,这种魔念让魏惠王一直坚持灭韩灭赵而不能放眼天下。然而,这时魏国周边形势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魏国东边的齐国因为完成了田齐代姜的过程,已经开始挺进中原了,而西部的秦国又因为商鞅变法而国力大增,魏国也不再是唯一的超级霸主了。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是灭韩还是灭赵,齐国与秦国甚至楚国都有干预的实力,魏国的这个霸主,也没有那么好当了。

粤语有句俗语叫做“七国咁乱”,意指事情极度混乱。事实上,战国初期各国之间的战略形势错综复杂、混沌不堪又充满变数,除了魏国因为最早变法而脱颖而出之外,其他国家的实力也都差不多,在这个时候还不能看出谁有一统天下的苗头,因此,“枪打出头鸟”就成为了当时最不费脑筋的战略考量。魏国虽然国力强大,但因为国土本身处于四战之地,其扩张战略要点是目标清晰、焦点明确,其用兵的最大顾忌是四面出击和多线作战。
综合各方面的实际情况来看,魏国最正确战略选择无疑是东守而西攻,即与各个方向的诸侯国交好,凭借从秦国夺取过来的河西之地作为战略据点,并力一路往西发展,抢占泾、渭,控制崤、函,以争取战略上的主动。不管以后能否统一天下,总之,对于魏国的长期发展来说,抢占一块具备战略纵深的腹地具有无比重要的战略意义。
在中国的历史上,战国时代的第一个霸主魏国的衰落过程就是一个战略失败的最好范本,但凡想掰扯一下战略管理的人都能够从这段历史的烟云里面寻找到不少的灵感。

从愿望上来讲,魏国自魏文侯开始的祖孙三代都矢志于富国强兵,并都为之奋斗了终生,可是因为战略方向的迷失,其国力在魏武侯的中期达到了鼎盛之后,便开始持续而稳定地往下滑落,直至一蹶不起,其教训不可谓不深刻。可是,这应该怪谁呢?魏文侯应该是怪不上的,他当时能做的已经做得不错了,只是临终前没有为其子魏武侯留下了一个关于未来战略的锦囊。
在有关魏国战略设计的问题上,魏武侯似乎是责任最大,他继位后拼命苦干了二十多年,仗打了不少,却始终没能为魏国摸索出一条明确一点的战略思路出来。可是,这能完全怪他吗?
事实上,中国发展到战国初期的那个历史阶段,大家就连类似“战略”的概念都没人提出过,更不可能知道所谓的“战略规划”是怎么一回事。在当时最著名的《吴子兵法》中,关于文治武备的问题讲了不少,其中也不乏真知灼见,但其在军事问题上的阐述主要是围绕战役级别的战争而展开的,属于战略方面的论述极少,不足以作为魏国的战略决策的理论依据。

至于现在在世界范围都拥有极大影响力的军事著作——《孙子兵法》,极有可能在那段蒙昧的日子里面,还没有被齐国稷下学宫的先生们系统地整理出来。在这种情况下,要让当时的魏武侯父子无师自通地掌握战略规划的方法与手段,非得有人穿越过去教授他们不行。因此,魏武侯父子,尤其是魏惠王的盲目实践,就为我们留下了满满的历史教训,如果我们不去珍惜,就太对不住这对苦逼了一辈子的父子。
战国时代的人普遍都快意恩仇,讲究“有仇不报非君子”,魏惠王也不例外,何况他的粑粑魏武侯最爱玩的就是打地鼠的游戏了,管他什么战略不战略的,只要心里有疙瘩,就先打了再说。
话说魏惠王在把弟弟魏缓干掉、把国内的局势基本稳定之后,第一个触动的魔念,就是向赵、韩两国报复。他于公元前369年即位后,第二年就开始对外用兵,先是在马陵(今山东范县西)打败了韩军,接着又在怀邑(今河南武陟西南)打败了赵军。

这时,齐国在东方以大国的身份,拉拢、胁制周围的一些中小国家,结成了一个势力集团。公元前367年,魏惠王又与齐威王在观城(今山东聊城市莘县)约了一架,而这次,熊孩子魏惠王却差点被齐军虐哭了。
魏惠王终于意识到,在齐威王的英明领导下,齐国已经具备足以与魏国在中原争霸的势力。从此以后,魏惠王错误地把齐国视为重点的战略竞争对手,就连一直对其虎视眈眈的秦国,都放到一边去了。
魏惠王四年(公元前366年),秦献公以韩、魏两国威胁周天子为借口,起兵勤王。秦军在洛阳打败韩、魏两军,得到周天子的赞赏,秦国的国际地位明显提高,秦人仿佛从此看到秦穆公时代的荣耀,从此将注意力转向外战,并开始参与中原的事务。
魏惠王六年(公元前364年),秦献公下令秦军攻打魏国,不但夺取秦国的故土河西之地,还打过黄河,一直深入魏国境内的石门(今山西运城西南),斩首六万人,取得前所未有的大捷。周天子向秦献公祝贺这一胜利,秦献公被赐予与秦穆公一样的“伯”(是霸主的意思)的称号。

但是,秦国的张牙舞爪却并没有引起魏惠王的足够重视。为了便于对东部广大地区的统治,同时为了加强了对东方诸侯的控制,以抵消齐国在淮、泗诸侯中的影响,在魏惠王六年(公元前363年),魏惠王决定采取西守东攻的策略,下令把国都从安邑迁到从楚国手里抢来的梁。梁又被称为大梁,今河南省开封市西北。魏国此后也因此被称为梁国,魏惠王也被称为梁惠王。
魏国的旧都为安邑(今山西夏县西北),距离秦国较近,战略纵深狭窄,极易受到对方的封锁和攻击,大梁则处于中原地区的核心,可以让魏国拥有更为便利的交通条件和更为广阔的发展的空间。迁都以后,魏惠王苦心经营,把大梁城建造得规模宏大、坚固无比。
魏惠王把大梁作为向中原开拓的战略据点,他所建造的大梁城周长达30余里,有12个城门,城墙高约5丈,护城河又宽又深。此外,梁惠王还广筑宫殿,大造苑囿,聚集人口,使大梁城在短时间内迅速地繁荣了起来。魏惠王九年(公元前360年),魏惠王对大梁西边的圃田泽(今河南中牟西)进行整修,引黄河水南下入圃田泽,把圃田泽改造成了方圆300里的巨大湖泊,然后凿沟修渠,从圃田泽引水到大梁,以致大梁城成了一个池宽沼阔的水中之城。

因为大梁周围水系众多,在建都大梁后的二十多年间,魏惠王命人向东南继续开凿水道,使水系工程不断拓展,经现在的通许、太康,一直延伸到淮阳东南流入颍水,最后汇入淮河。这些水系工程相互连接,交织成网,形成了最早沟通黄河和淮河两大流域的人工运河——鸿沟。鸿沟水量充沛,水位相对稳定,南通淮河、邗沟与长江贯通;向东通济水、泗水,沿济水而下,可通淄济运河;向北通黄河,溯黄河西向,与洛河、渭水相连,为后来南北大运河的开凿创造了条件。鸿沟的建设,使大梁及其周边成为了中原地区水陆交通的核心枢纽,并魏国的船只从大梁出发,可以直接驶入韩、楚、卫、齐、鲁、宋等国,非常便于魏国与各国的贸易往来和文化交流。
魏惠王以大梁为中心构建水网,其主要的目的是为了依靠坚固的城墙和发达的水网来形成完整的水陆防御体系。他命人沿鸿沟修筑从黄河南岸到圃田泽附近的内陆长城,把鸿沟当作“护城河”,以截断秦、韩等西方强国沿黄河南岸进攻大梁的进军路线。而在难以逾越的巨大湖泊圃田泽南端,还有著名的要塞榆关(今尉氏大庄头一带)卡住绕湖通往大梁的要道。这样,由黄河、长城、鸿沟、圃田和榆关等共同构成的西部防线就显得非常的牢固。
凭借巨大的交通优势,大梁城在短短的十几年间,便一跃而成为经济发达、人口众多、富甲中原的商业大都市。大梁城内不但宫殿富丽豪华,街道也非常的宽阔通畅,最长的大街长约10里,居民逐渐发展到三四十万。可以说,大梁是战国时期最坚固的都城,也是当时中国规模最大的城市之一。在当时诸侯各国中唯一能与之相提并论的城市,就只有齐国的都城临淄。

再看大梁的周边环境,东面的宋地与南面的楚国淮北地区都是富庶的大平原,西面挨着韩国新郑首都圈,东北挨着卫国和齐国济西地区,渡过黄河一路向北则能抵达赵国邯郸首都圈。换言之,由于魏国的东部面向广阔的华北平原,扩张潜力巨大。因此,魏惠王把争霸中原放在第一位,把攻秦放在第二位。他迁都大梁的用意,也许是在为并赵吞韩的大计而奠定基础。然而,从他的这种轻西而重东的战略决策来看,他可能根本没怎么下过围棋。
即使是把地盘扩得很大,但也是无根的。
既然魏国已经把齐国当作主要的竞争对手了,那么魏惠王就决定采取团结赵、韩,缓和与秦国对立关系的策略。魏惠王五年,魏惠王与韩懿侯在宅阳(今郑州市北)相会,九年(公元前361年)与即韩昭侯会于巫沙(今河南荥阳县北),十三年(公元前357年)与韩昭侯在巫沙结盟。
为联络赵国,魏国在魏惠王九年把榆次(今山西榆次)和阳邑(今山西榆次县南太谷东阳邑村)两地送给赵国,赵国给魏国泫氏(今山西高平)以作交换。魏惠王十四年(公元前356年),魏惠王与赵成侯相会于鄗(赵地,今河北柏乡县北)。

魏惠王也不是一味爱打仗,他其实对于国计民生也是颇为重视的,在迁都后的当年,“梁惠王废逢忌之薮以赐民”。泽薮一直以来是一项由国家控制的国库收入,百姓不得染指。魏惠王放弃国家控制的逢忌泽,让百姓利用,自然受到百姓的欢迎。接着,魏惠王在魏惠王十年,“入河水于甫田,又为大沟而引甫水”。河指黄河,甫田是一泽名,在今河南中牟县西。魏惠王命人把黄河水引到甫田泽,再开挖一条灌溉渠(大沟),引甫田中水灌溉农田。这样,使魏国农业生产得到了发展。
魏惠王八年(公元前362年),公叔痤担任主将,率军与韩、赵两国联军在浍水北岸交战,大败联军,擒获赵国将领乐祚。魏惠王得知胜利的消息后,十分高兴,亲自到城郊迎接公叔痤,并宣布赐田地一百万亩作为公叔痤的食禄。公叔痤倒退几步,然后拜了两拜辞谢,不敢领赏。他反复说明,军队英勇善战,全赖吴起当年训练有方,是吴起的功劳。双方大战后,魏国把榆次和阳两个地方送给赵国,换来了赵国对列人、肥两地被魏国非法占领的承认,同时还换来了赵国的弦氏县;其后,赵国又顺势把旧都中牟送给魏国,魏国也把繁阳、浮水一带的领土送给赵国。魏惠王的东向策略获得初步的成功。
不过,魏惠王西守东攻的短视战略很快就遭到了报应。魏惠王八年(公元前362年),秦军在少梁(今陕西韩城西南)大败刚战胜韩、赵两国联军不久的魏军,俘虏了魏国将领公叔痤,还攻取了庞城(今韩城东南)。由于公叔痤早年在魏国对秦献公不薄,秦献公在款待了他一番后,将其放回了魏国。但是,出身高贵的公叔痤在心理上能否适应这种过山车式的大起大落就很难说了。

当时,公叔痤任用卫国公族中的庶族公孙鞅担任他的中庶子(相当于秘书)。公孙鞅喜欢研究刑名之学,公叔痤知道他很有才干,但还未来得及向魏惠王推荐。魏惠王九年(公元前361年),因为当过俘虏而郁郁不乐的公叔痤病情沉重,魏惠王亲自前去探望公叔痤,客套说:“您的病如有不测,咱的江山社稷将怎么办呢?”
公叔痤回答说:“我的中庶子公孙鞅,虽然年轻,但有奇特的本领,希望大王能够将全部国事交给他,听任他去治理。”魏惠王听完之后默不作声。魏惠王刚要离去,公叔痤屏退左右说:“大王如果不任用公孙鞅,那就一定要杀死他,不能让他离开魏国。”
魏惠王勉强地答应了公叔痤的请求,出来后却对左右亲信说,“难道不可悲吗!凭公叔痤的贤能,却劝我说在国事上一定要听从公孙鞅,这难道不是很荒谬吗?”然鹅,最终可悲的却是他自己。

魏惠王走后,公叔痤召来公孙鞅向他道歉说:“今天大王询问可以做相国的人,我推荐了你,看大王的表情是没有答应我的。我应当先尽忠君之礼,后尽人臣之责,因此对大王说如果不任用公孙鞅,就应当杀死他。大王同意了我的建议。你可赶快离开,不然将被捉拿。”
没想到这神经很粗的公孙鞅却从容淡定地说:“魏王不能听您的话任用我,又怎能听您的话杀死我呢?”因此,暂时还没看清楚下一站该在哪里下车的公孙鞅继续留在魏国,以等待他的真命天子。
不久之后,在魏国被冷落的商鞅商鞅受秦孝公《求贤令》的感召,去了秦国,从此天下多事矣!
脑洞大开
1.如果魏惠王能够重用商鞅,那么商鞅会建议魏惠王采取“西守东攻”的战略还是“东守西攻”的战略。
2.如果魏惠王能够重用商鞅,他那套在秦国得以大显身手的耕战为本的策略能够在重利的魏国施行吗?如果不行,那么商鞅会采取什么策略呢?
3.如果商鞅最终留在了魏国,那么秦国后来会统一中国吗?
脑洞大开五千年(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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