捞主公上来

icosigokugacu

一切从一场梦开始
噩梦
鲁成公十年四月,深夜,晋国宫殿寝宫内一张大床上，突然发出一声惨厉的叫声：“不要，啊！”然后一个人影猛的坐起来，满头大汗，脸色在烛光照射下，煞白瘆人。此人正是春秋时期的盟主，晋国国君晋景公。
“原来是一场梦。”晋景公对着被他的惨叫声惊醒围拢过来的侍卫们，挥了挥手。
“主公做噩梦了？”
“我梦见一个人，头发长的拖在地上，披在脸上，完全看不到真面目。却对着我大喊：拿命来，拿命来，你听信妇人的谗言，杀了我的子孙后辈，一个人都没有留下，我已经得到玉帝的准许，来取你的性命。”
“后来呢？”
“我拼命跑，他一直在后面追，门啊，窗啊，墙啊，桌椅啊，什么东西挡着他，他就把什么东西都打烂掉，发出震天巨响。我一直躲，一直跑，最后还是被他一拳打倒在地，痛醒了。”
“主公看清楚那个人是谁吗？”
“没有。他一会披头散发，一会青面獠牙，一会又变成骷髅，一会双眼都是黑色的血流出来，吓死人了。”晋景公心有余悸，即使已经绞了好几把毛巾，还是止不住一直冒出来的汗水。
“那请占梦的巫师来解解梦吧！”
1
桑田巫

桑田巫师来了。晋景公说：“我做了一个梦……”
“主公不要说出来，我来算一算主公做了什么梦，看看跟主公的梦吻合不吻合，如何？”
“好,你说。”
桑田巫如斯如斯说了一通，果然跟晋景公的梦境一模一样。这下晋景公来劲了，脸色也开始和缓了。
“那你快快说，这个梦预示着什么？”
“主公恕我直言，这个梦是说主公命不长了。”
晋景公心里一沉,“那还有多少日子？”
“再有两月，新麦收成的季节。主公恐怕是吃不到今年新麦脱壳打出来的白面馒头和面条了。”
“放屁…大胆…胡说”，周边响起一片斥责声。
“不要吵。先把桑田巫抓起来，我要让他亲眼看见我吃新麦的白面馒头。”晋景公一声叱喝，周边刹那间寂静无声。晋景公说的很大声，心里却在打鼓，因为他想起前两天中午在迷迷糊糊眯午觉的时候，听到的不知是人还是鬼的两个小孩子的聊天。
两个小鬼
2

那天中午，天气很闷热，出了一身汗，晋景公迷迷糊糊地，似睡非睡。只听着耳边突然传来两个小孩的声音：
“听说这个老家伙要从秦国请来神医来治病，就是那个叫医缓的白发老翁，每次都用汤药把我们灌的七荤八素的，还弄死了我们不少弟兄，我们还是赶紧跑吧！”
“跑什么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们还是躲起来，让他的汤药灌不到我们。”
“躲哪里？”
“居肓之上，膏之下，他其奈我何？”
“好主意，就这么定了。汤药灌不到我们，还怕搞不死你这个早就该死的老不死！”
一激灵，晋景公就醒了。睁眼环视四周，一个人影都没有。他心里知道自己白日见鬼，怕是离死不远了。今天听到桑田巫的说词，又让晋景公想起神医医缓也说过，君王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治。难道，我真的要死了？
3
最“臭”王的死

一转眼，两个月过去了。
这天晋国宫殿上，喜气洋洋。今年新麦磨成的面粉，和成白花花的馒头，香喷喷的冒着热气，放置在晋景公和他的臣工们面前，就等着晋景公一声令下，开吃。
“把桑田巫押上来。”晋景公意气风发，似乎一直以来缠绕着他的病魔，无影无踪了。他要让桑田巫瞧瞧，他吃不到新麦？
桑田巫一声不吭，冷眼看着热热闹闹的一切。然后，他的带血的头颅被安放在盘子里，拿到了晋景公的跟前。
“哈哈哈，甚好甚好。”开怀大笑的晋景公，突然，一阵阵腹胀，“众位爱卿，寡人要先上趟茅坑，静候片刻。”
片刻定住，成了永恒。
只听茅坑那边传来歇斯底里的叫喊声：“主公，主公，快快醒来。”没有一会的功夫，一阵又一阵的恶臭，盖住了馒头的香喷喷，在宫殿里蔓延开来。众大臣定晴一看，一个小太监背上驮着一个全身湿漉漉的，沾满着黄色粪水的老头，只见那老头闭着双眼，耷拉着四肢，满头满脸满身都是粪便尿水，眼见得是已经不活了。那满庭的恶臭就是从他身上发出来的。
晋景公掉进茅坑里，淹死了。他真的没有吃上一口今年新麦研磨的馒头。中国乃至世界历史上独一无二的死得最“臭”君王的记录，就此诞生了。
而把他从粪坑里捞出来且背负着的小太监，在晋景公入殓的时候，作为“人殉”，被活活掩埋在晋景公的身边，继续伺候着死后的晋景公。
“我将无我：捞主公上来！”活该你要殉葬。
（《左传》依旧简要：“将食，涨，如厕，陷而卒。小臣有晨梦负公以登天，及日中，负晋侯出诸厕，遂以为殉。”

PS：
小知识：最早的厕所是个坑。远古时期的厕所形制，已经很难考察，但就现有文献推测，他们的生活区域很可能并没有单独的厕所。需要方便的时候，找个空地，或者干脆就解决在猪圈里。所以古代猪圈和厕所，其实是同一个字，“圂”。之所以选猪圈，自然是为了积攒粪肥，以便于施肥的缘故。
在春秋战国时期，贵族们开始使用独立厕所，这种厕所其实就是在路边挖一个坑，名字叫井匽。《周礼·天官·宮人》说宫人的职责之一是“为其井匽，除去不蠲（即不洁），去其恶臭。”郑玄的注释就说：“郑司农云：匽，路厕也。”根据《说文》和《广韵》，这个“匽”字，本意有隐匿的意思，厕所肯定是修在稍微隐蔽一点的地方，所以也用这个字。之所以叫井匽，就是因为这个厕所就是一个像井一样形状的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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