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若干次家庭会议后，我和女儿决定放弃普高

叶落之森

这个夏天，成都初三学生汤圆迎来了自己的毕业季。
不过，和班里其他同学稍微有些不一样的是，汤圆并没有填报任何一所高中——这是在多次家庭会议后，母女俩共同做出的选择：放弃普高，改学武术。
这并不是一个仓促的决定，当然，也不是一个容易的决定。母亲唐女士为此也曾十分辗转纠结，但最终，她选择尊重女儿的决定。
“上高中，考大学，这确实是大多数人都在走的一条路，但走的人多，并不能代表这条路适合每个人。况且，如果孩子始终不快乐，这样的高中和大学又有什么意义呢？”
若干无眠之夜后，唐女士也在重新思考父母和孩子的关系。“父母培养孩子，不是让他们成为父母希望成为的样子，而是去帮助他们成为他们想成为的样子。教育不应该是千人一面，而应该是千人千面，去成全。”

▲汤圆在练习武术
困惑：
上了初中不爱学习、补课无效
孩子未来的路究竟该怎么走？
汤圆还有一个姐姐。姐姐从小到大的学习都很好，初三毕业时更是直升了重点高中，三年后又顺利考上一所不错的本科。
姐姐的升学之路，没有让家长太操心，也和无数其他学生们的路径一致。但轮到汤圆上学后，母亲唐女士就很迷惑了：为什么在小女儿身上花的心思更多，操的心反而多了。
其实汤圆小学的时候学习还是很不错的，“成绩不错，还当班长”。但进入初中后，唐女士明显感觉到，孩子的学习有些跟不上了，“语文数学（她）都不喜欢，就喜欢体育课”。
唐女士还一度让大女儿给汤圆指导过一段时间功课，到最后，姐姐累了，妹妹也累了，成绩却依然没有进步。
唐女士也逐渐降低了一些对汤圆的期待，“不一定是重点高中，但好歹上个普高吧；不一定要名牌大学，但好歹考个大学吧”。
不过，尽管各种补课也都安排上了，但汤圆的学习始终不见起色。而且，更让唐女士担心的事情也出现了，女儿不止一次告诉她：不想上学了，也不想去学校了。
而此时，孩子已经进入初二初三的关键时期，眼看着中考一天天临近，母女俩都面临着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初三毕业后怎么办？
唐女士也不是没想过上点强制手段，但她最终放弃了，“就算逼着她去学校，但她自己没有学习的主观愿望，那又有什么意义呢？无非是浪费时间罢了。”
但也不可能初三毕业了就不读书了吧。所以，问题的焦点集中在了：初三毕业后，读什么，去哪里读，怎么读。
想来想去，唐女士觉得，解铃的关键还在女儿身上。“得搞清楚孩子自己到底想做啥”。
沟通：
孩子不是彻底厌学
而是想学体育
在家庭会议上，汤圆也向父母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她想学体育，以后想当体育老师。
这倒是十分符合大家对汤圆从小到大的评价——这孩子太喜欢运动了。
唐女士也重新梳理了汤圆的成长：4岁时就开始学习中国舞，坚持了许多年。后来又陆续上过跆拳道、篮球、街舞等兴趣班。初中时，汤圆还加入了学校的田径队，也展示出了一定的运动天赋，“从小到大，性格开朗，活泼好动”。
也就是说，汤圆不是彻底厌学，只是不喜欢现在的学习模式——这让唐女士本来悬着的心放了一些下来，看来事情还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破解难题还是非常有希望。
接下来就是去哪里学的问题。四处打听之下，有人向唐女士推荐了一所外地的武校。
武校？还是在外地？唐女士一开始对此是抗拒的。但在不断咨询的过程中，一位熟人的亲身经历打消了她的顾虑。“我的一位朋友以前也毕业于这所武校，他的儿子前几年也去了这里，后来还顺利考上了成都体育学院。”
随后，她试着问了问汤圆的意思，没想到，汤圆一听说学武术，顿时就来劲了。
既然两厢情愿，那就先试试吧。试学期间，唐女士注意到两个细节，一是女儿的学习热情很高，二是靠着以前扎实的中国舞底子，孩子学武术动作很快，领悟能力也很不错。
这也算是打消了唐女士最后的顾虑：“孩子乐意，学得也不错，我们也想通了，所以全家很快达成了一致，就让孩子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吧。”
惊喜：
孩子学习热情非常高
教育是帮助孩子成为他们想成为的样子
“去武校之前，我们就跟她讲，你如果一定要选择武术，那你就要有心理准备，习武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女儿则告诉母亲，自己能坚持，没问题。
但真正到了武校后，因为是第一次离开家人来到陌生的城市和学校，汤圆最初还是感到非常不适。
此外，这所学校实行准军事化管理。每天五六点，学生们就要起床开启一天的学习生活，一周只有一天休息，平时没有节假日，每年只放一次寒假。
唐女士对此本来还很担心，结果女儿适应的速度远超她的预期，而且带来了相当多的意外惊喜。
第一个惊喜，是汤圆对学习的热情。虽然名为武校，但这所学校每天还要上半天的文化课，这是以前汤圆最不喜欢的，但现在，“也许是意识到了走武术这条路也是需要文化底子的”，汤圆的学习热情明显高了很多，“以前是逼着学，现在是自己主动学”。

▲在武校的汤圆
第二个惊喜，是孩子的独立。“仿佛突然就长大了一截，每次打电话都津津乐道她的各种小进步”。
这既让唐女士放了心，也让她十分感慨。“跟初中相比，孩子完全成了另一个人的感觉”。
她也设想过，如果没有去学武术，汤圆的生活应该是另一条轨迹：被逼着上高中，被逼着去补课，“孩子也许会被迫接受，但她一定不会有现在这么快乐，更不会有现在学习上的主动性和热情”。
在电话里，汤圆曾经告诉唐女士，这所学校以前好多毕业生后来做了军人、警察以及体育老师等，孩子很受鼓舞，也有了一些榜样和目标。但这一次，“佛系”的反而是唐女士了，她没有像以前那样给女儿“打鸡血”，而是告诉女儿：不管今后做什么，只要尽了最大努力，就足够了。
这也是她在二女儿的升学小风波中最大的体悟之一：“到底什么是教育呢？在我看来，教育不是捆绑，不是束缚，而是成全。不是每个孩子都一定会成为我们期待的样子，父母更需要去做的，是帮助他们成为他们想成为的样子”。
包括现在有人问她孩子在哪上学时，唐女士也丝毫没有顾忌，“孩子在武校读书呢”。
这个回答有时会引来一些不解和疑惑：女孩子初中毕业就学武术呀？“对呀，她们学校还挺多女孩子的。”
这是唐女士的另一个特别大的体悟：没有哪条路是“女孩子该走的路”，也没有哪条路是所有孩子都该去走的路。“我希望他们在做出一个选择时，理由都能是‘我喜欢’，而不是因为别人告诉他们‘你们应该这样做’。毕竟，相对很多人的浑浑噩噩，找到自己的热爱所并为之努力，也不失为一件幸事”。
红星新闻记者 尹可然
受访者供图
编辑 成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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