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情，无关爱

MatrixPL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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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我还在读研究生，不幸选了个学究型导师，把人整天关实验室，快要被憋疯了。还好王师兄常拉我出去玩，他见多识广，结交的人可谓三教九流，于岚就是那时候认识的。她跟闺蜜过来，长发，瘦，相较那个喜欢说话但又说不到位的闺蜜，她只是乖巧地笑。这种女孩子并不少见，明明有心机，却像个无辜的小白，年纪轻轻就人精似的。我们目光有过交错，我眼神不算友好，但她没有回避，相反还微笑着迎合了上来，与我对视良久。

        一笑而过也就罢了，偏偏快散场时发生了一件事。我的头不小心撞到钉子上，疼得汗都下来了，向大家要烟止疼。大家说没有啊，于岚就从包里取出烟和打火机来。众人愕然，我也愕然。等不疼了，我找她说话，没提烟的事，就说我朋友家有一猫，以前总不让抱，我就瞪它，不超五秒猫就错开我的眼神，乖乖让抱了，你说这是为什么？她愣了一会，方才笑问：“那只猫是公是母？”
        说完于岚转身看向别处，我过去面对她，发现她在偷笑。后来她主动联系我，不好意思自己来，就带了那个叫珊珊的闺蜜一起来，两人穿着长裙子站在校园的树荫下。我带她们去食堂吃饭，她送我小礼物，都是些小玩意，但看出是花了心思的。再后来珊珊不来了，说是钓到金龟婿了。我问她咋钓到的，于岚撇一下嘴，说：“她呀，泡各种圈子到处碰运气，竟然真泡到一个，好像是个IT精英。”我扒了口饭，嘿嘿笑道：“嫉妒了吧，其实你也应该多出去泡泡，你长得比她好看，没准儿能泡到更大的。”她白我一眼，不再理我。
        我知道这话挺噎人，也明白她的心思，我就是想故意气她。明明也是伺机作案也想捡漏，却瞧不起同党，五十步笑百步而已，说白了就是想找有钱人。让人想不到的是，那次不愉快冷战了几天之后，我们做了那件事，是她主动的，我当然不会拒绝。只是我没料到感觉非常好，她娇小的身体里居然有那么强大的力量，我每个细胞的潜能都被激发出来，两人像上足了弦的发条停不下来。事毕，她小猫一样蜷缩进我怀里来，我抽出烟来，她一把夺走，说：“别抽了，对身体不好。”我问：“那你呢，你不也抽吗？”她说反正你要好好的。我忽然很感动，搂紧了她。
        但即便到那时，我心里仍明镜似的，我还没毕业，前途未卜，而她只是个商场里卖手机的，学历低，又没一技傍身。男人也现实，上床没问题，婚嫁嘛，真没那么容易。
        不久那个珊珊大婚，这事在于岚心里像踩到炸雷，她居然花了近两个月的工资捯饬自己，说从头到脚都要新的。那天她从商场的试衣间出来，我眼前一亮，她本来就挺好看的，穿上那件价格不菲的裙子更加好看。我忍不住说，好漂亮。她嫣然一笑：“这样才配得上你呀。”我脱口而出：“你不就想去婚礼上钓个大鱼吗？”话一说出来我就后悔了，她也急得哭起来，恨恨地说：“你为什么总是这样！”
2
        是啊，我为什么总是这样，故意说气她的话，她想听的我就一句也不说！婚礼最终是她自己去的，回来啥都没说，把自己关在房里呆了三天，再出来说她想兼职。兼的是网模，她眉清目秀身材又好，倒是符合这行的标准。我不了解网店，不过她看起来好像很辛苦。偶尔陪她去拍外景，大冬天里拍春装，冻得发抖，脸上却始终面带微笑。一停下就跑过来钻进我大衣里来，可没一会又从我怀里跑出去，她跑几步回头看看我，那个摄像男说我真幸福。
        那段日子是我们度过的最快乐的时光。兼职多赚了钱，于岚不再跟人合租，自己租了一室一厅，房子不大，但有暖气。她让我过去，我们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听歌包饺子，她跟我讲又接了啥单子，我也提些意见建议，她耐心地听，说难怪王师兄说你是高材生。偶尔我留下来过夜，她总是不停地要，咬牙笑，说恨不能把我榨干才解她心头之恨。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透过表面她还有另外一面，只是我还不太清楚那一面是什么——我这样说一个跟我上床的女孩子是不是不道德？
        我的确喜欢于岚给我的感觉，但我也很现实。分手是我提出来的，我无意中从王师兄那里得知她跟一个已婚男好过三四年，问她，她承认：“开始并不知情，等知道了已经晚了，这辈子谁还没爱错过人？谁没走错过路？”还说就是因为痛苦才学会了抽烟。我本来听得心都软了，可嘴不肯服软，忽然来了句：“你不是被包养的吧？”她不相信地看着我，深受大辱的样子，我又补一句：“我不想耽误你。”就是这句话让她瞬间崩溃，脸涨得通红，说：“你滚，我再也不想见你。”
        我站着没动，她就拿了把水果刀横在胸口，说你再不走我就死在你面前。我只好出来，担心她做傻事，耳朵贴到墙上，她的哭声在片刻静默之后突然闯入我的耳膜，我想推门而入，可想了想，最终还是走掉了。
        一段不以结婚为目的关系就这样结束了，也许根本不能称之为恋爱，只是一段情欲。但不管怎样，结束让我深感解脱，我以为她会纠缠，不过她没有，一个电话也没给过我，我放下心来。
        转眼毕业，我如愿进入外企，一个崭新的、竞争更为残酷的世界扑面而来。我无暇想别的，很多东西等着我去学，还好工作上手很快，颇受上司赏识，出国考察也带上我。我的人生上了一个新台阶，也认识了不少优质女人，同事Lily就是其中一位。她曾是学霸级人物，聪明能干，英语说得比我还溜，开会时踊跃发言的那种，宣称这辈子不会依靠男人生活。我欣赏这种女人，经济独立才有尊严。她兴趣广泛，居然还是个刀剑爱好者，经常身上挂着刀剑去参加活动，可转眼又是一个优雅女人。我觉得这种活得从容的女人才是真正的女人，在一次出差过程中我们有了那层关系，她说她暗恋我好久了。
3
        两个精英在一起前途一片光明，所有人都看好我们。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与Lily在一起，我都无法控制自己的脑袋去想于岚，想她那如痴如狂、一次次扑上来的样子。就像歌里唱的：“在冰与火的情欲中挣扎徘徊/如果说不是老天让缘分把我捉弄/想到你我就不会那么心痛。”于岚只是个普通女孩，有她的小虚荣小心计，梦想有机会改变自己的生活和命运——难道这不对吗？难道我自己不是这样吗？我们不过都是凡夫俗子，这样的我们才是真实的。说白了，我瞧不起她，所以才欺负她。没人比我更虚伪。
        也就是那时候我自认明白了情爱的真义，也许爱需要在温柔乡中历练和操演，更需要在另一种幻想中设想和求证。在我忍不住终于叫出于岚的名字时，Lily倒是很平静，她说：“你有心上人？”我如实招供，Lily说：“你确定你爱她吗？她又爱你吗？”
        Lily到底没有怪我，她说：“你走吧，我不拦你。”
        找到于岚并不难。她早不在那小公司干了，开了网店，自己当模特，当然还租房，只是买了辆小车子。对了，她依然单身。这些信息在我心里过了几遍，然后我去了她的住处，可能压抑得太久，膨胀爆发得也就越厉害，我几乎来不及说一句话就吻住了她。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我颤着音说我要重新追你。
        她惊讶过后钻进我的大衣里，我搂紧了她，那些喷薄欲出的情欲提醒着我某些东西的回归。
        两个月后，我跟于岚商量结婚的事，她略显迟疑：“要不再等等？”我说：“我们已经错过太多，我不想再等了。”“那房子……？”“我保证，不出两年我就攒够首付的钱，相信我。”我说。她就扑上来吻我，说：“我相信你。”
        我重新租了更好的房子，虽是租来的，也找了人来精心装修，打算当成婚房。有时于岚也去监工，那天我进去时她正在打电话，可能噪音大，她完全没发现我。“……他现在工作是不错，可要买下一套房子，唉，就算买了还要月供。对了，上回你说的那个全款买房子的人咋样了，有女朋友了吗？”
        不用再往下听了，我悄悄退出来，那些有过的疯狂情欲这会儿看来多像一种讽刺！想起Lily那句，“她真的爱你吗？”也许有过吧，但我于她更像一种选择，无论过去还是现在——过去我是潜力股，现在我更好了，可她的眼光也随之变高了。谁都会变，但本质的东西不会变，而我们太容易被某些感觉所迷惑。有些情，无关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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